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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沿堤路

来源:龙港新闻网 发布时间:2021年08月06日
摄/刘登棒

  文/黄珍珠

  沿堤路,一条即将在舥艚消失的街道。也许今天你去了,下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美丽渔港的渔文化广场了。

  沿堤路,顾名思义,是沿着堤坝建造的一条街道。据史料记载,古代舥艚的内河和外海是相通的。宋嘉定元年(1208),平阳县令汪季良为了驻阴均陡门,使江南平原不受咸潮侵犯,在阴均南麓到舥艚与古东塘相接,筑了一条栏海大坝,称阴均埭。从此,舥艚的内河和外海被阴均埭所隔,不再相通。

  家住沿堤路,后门是东海,前门是东魁河,右边过去就是“绞船机”,专供内河和外海进出港船只相通。走过绞船机便是东魁陡门。

  从家门口往左边过去就是阴均山。阴均山下就是有千年历史的阴均陡门,当年勤政爱民的平阳县令汪季良,发动民众出资建闸,得到乡绅林居雅等人的大力支持,只用了一年多时间就顺利完成,排除了江南数十万亩地的旱涝之患。江南乡民为感谢汪季良治水有功,立“阴均庙”于阴均陡门旁,俗称“阴均大王”,并将林居雅与他一起,供乡民奉祀。

  沿堤路上还有一个由三间房子构成的“三圣庙”,也叫“三间殿”。主神是妈祖娘娘(天后圣母),两边是玉帝派下来辅佐妈祖管辖海域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听信八十多的姑姑说,这三间殿大概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她小的时候就看见这殿已经很古老,破旧的围墙围着三间矮房,后经附近渔民多次重修。沿海渔民信奉妈祖,祈求风调雨顺,出入平安,妈祖娘娘特别显力,保佑着舥艚渔民满载而归。以前每年三月二十三,妈祖娘娘生日,舥艚埠的老娘客们就会在三间殿内摆宴席庆祝(沿堤路不久后会拆,现在已经将妈祖娘娘请到巴曹灶基庙镇海宫)。

  如果有人问,你家住在哪里?没有人说住在沿堤路,都会习惯说住在“三圣庙”或者“三间殿”。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沿堤路上只有靠东魁河的一排矮楼,靠海这边还没有任何房子,只是一条石切的堤坝,当地人称其为“塘古”。每当海水褪去,会露出大片滩涂,父辈们看中了这个风水宝地,请了工人一起到龙眼头,二沙头沙那个地方去采石填海。石头一船一船运回,父亲亲手填了三间房,一起住在舥艚老街的邻居手一划,说也帮我号一块地吧,善良的父亲也帮忙将地填起来了。

  后来附近的百姓也学样填海,靠海这边就出现了一排二层楼的房子,立在路中间的“塘古”不久后便拆除了,也便成了沿堤路。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生活在这里的舥艚乡民每天都在诉说着属于自己的飘着海的味道的故事。

  不知从何年何月起,阴均陡门两旁和三圣庙码头,涨潮时便成了内外港物资转运和渔民销售水产品的场所。渔商人,我们蛮话人叫“行贩”,也就是“渔贩”,他们会早早算好涨潮的时间,等在码头进行交易。

  由于从买渔船上买到的海鲜需要冷藏分装才能运走,于是沿堤路靠近码头的这一截,就自然成了他们卸货装货的场地:路上一堆堆鱼虾成山,扁扁的长方形的“渔盘”一个叠在另一个上面;一个个白色的保鲜泡沫箱有序地排列成一条长龙。三圣庙码头边上的制冰厂也忙碌得很,一根根大冰条从竹制的高空轨道上滑行,顺顺当当地直接滑到码头岸边……“哐哐哐”“踢踏踢踏”。勤劳朴实的渔民和渔贩忙成一团,当时看来宽宽的沿堤路瞬间就变窄了,但很有趣的是总能够让一辆辆装载着大鱼盘或者长方体大冰条的人力板车正好通过。

  看,我的父亲,他也拉着板车过来了。这辆板车总是格外显眼,鱼盘堆得比人还要高出一截(板车以鱼盘数量计算运输价格)。他的肩膀上垫着一块毛巾,但依然被绳索勒得深深往里陷。车经过门口,他往家里看一眼,继续斜着肩膀,身子朝前几乎九十度弯腰卖力往前迈,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踏实。我总是站在门前看着他来回一趟又一趟。

  天黑了,码头却是不眠不休,我们家也是门庭若市的,一个亲戚是渔民,借了我家一楼的场地。整间房子里堆满了渔网,那些渔网里有许多被缠了脚的螃蟹,还有一些小鱼和皮皮虾,隔壁的大婶大妈都过来帮忙,将这些鱼虾蟹从网上解下来分脸盆装好。那些被弄破了的网,几个妇女又连夜赶着修补好,沿堤路上那几天几乎是灯火通明的,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

  舥艚的渔民栉风沐雨、勤劳朴实,舥艚的老娘客也是泼辣能干、乖巧顾家的。话说那肥得爆膏的虾蟹被挑走,其他的就倒在墙角不要了,姐姐们拿去放锅里水煮一下,什么调料都不放就鲜得让人的嘴停不下来,哪怕是被皮皮虾身上的倒刺扎得满嘴破皮。所以小时候的我是一脸盆一脸盆地吃虾蟹的,吃不完的皮皮虾就晒成干,现在想想真是太过奢侈。

  那时候每年夏天舥艚都会遭遇台风,后门还没有筑建堤坝的时候,海水涨得猛,我们会跑到后门看潮涨,有时候那大船会顺着海水直往你家里奔,吓到跑回屋里去,因为真有那么一年台风,一艘大船被浪卷上来撞塌了三圣庙前面的一间房子。

  父亲一早就拿着木头钉门窗,敲敲打打后又拿了许多白色编织袋到“绞船机”边上的石灰厂运贝壳,然后一袋袋拖回来挡在门上,后门前门都得挡着。即便是这样,海水还是溜进家里来,一直追着我不放,肆意地往我们家的楼梯漫上来,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上涨,我就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上挪,直涨了三四个阶梯那么高。海水势不可挡,浩浩荡荡行进到沿堤路上,对面的房子哪怕户户闭门,门板上钉上了木条,封上了塑料袋、压上了贝壳袋,也还是避免不了被淹的风险,海水有时还是是会倒灌到河里。

  等台风过去,街上一片萧条,父亲又开始忙碌着卸板,还得把贝壳编织袋拖着运回到石灰厂去,舥艚人民和台风的斗争是不屈不挠的。最会苦中作乐的要数孩子了,拿一个大脚盆坐上去,从楼梯上飘到沿堤路上,这时候宽宽的街道变成了小河,你会看到有不少孩子坐在脚盆上,手里拿着扫把在“玩划船”呢。等潮水退去,沿堤路上偶尔能捡到几条欢蹦乱跳的被搁浅了的大鱼呢。

  记忆拉远到更小的时候,那时候家里条件非常不错,那都得益于门前的东魁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煤气还没有被广泛运用,家家户户都有灶台,都烧柴火。我们家不是农业也非渔业,属于个体户,当年经营着规模算大的“柴市场”。

  由于江南垟三面环山,面向大海,四乡八都之水大多汇聚舥艚东魁大河流入东海。东魁大河河面宽广,摇渔船以及鱼贩船,还有承载着成捆成捆的柴草或者是木头劈成的柴爿。小货船飞快地在河面你追我赶,水花四溅,一片繁忙的景象。

  据说我奶奶是祖传的“一把秤”,当时江南垟的柴交易都在东魁河岸边进行,都是在我们家的“柴市场”进行称重买卖,所以只要奶奶和父亲肩上挑着秤从河埠头回来,我们家就吃糯米饭了。那杆大秤真是够大,一个人没办法操作,得有帮手推秤砣。如果用钩子钩住衣领,往上一抬,称个大人绝对没问题。忙得无暇分身的父亲后来在城里引进一个大大的机械式落地磅秤,增加了一天的称重量还解放了双手。记得有一回他让我帮忙拿秤砣,那扁扁的圆实秤砣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至今一想起来还感觉手臂发酸。

  那时候,父亲白天在烈日曝晒下忙着称柴,晚上趁凉劈柴到凌晨,靠勤劳的双手致富,那是我们家最兴盛的历史。后来煤气开始普遍应用,家里的灶台拆除变成了煤气灶,柴火也不再有人需要了,“柴市场”最终倒闭瓦解。如今河边那很大一块地,已经被改造成了健身休闲场所,曾经的人声鼎沸,繁忙喧嚣成为了远去的记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每次去老家找他,见不到人,就会在河边的运动场上发现他闭着眼躺在长椅上纳凉,那里曾经有他的辉煌,他对东魁河的情结,恐怕是作为子女的我们所无法理解的。

  家住沿堤路,每天闻着海的味道,吃着海馈赠的美食,看着海的儿女们为海事奔波辛劳。家住沿堤路,春天上阴均山上赏花,夏天到东魁河里游泳,秋天到海边的东塘赏月,冬天枕着海风梦到春天的故事……周而复始,年年岁岁,我们对这个地方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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