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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该去亲人故友墓地看看,但我终于都没走成。惭愧至极,忽想到,把为谢云先生辞世时写的纪念文字整出一章,权作对先生的怀念,也兼做对逝去的亲人、故友的追思,或可减轻心头的愧意……

先生,您好吗?
去日苦多!昨日之日不可留……
可是,今日之日,我正在家乡龙港——这座中国最年轻的城市,迎来京城的贵宾——第二届“蛟龙出港”全国文学名家采风团来龙港采风,您却在中秋来临之前,在您日思夜盼的月圆未圆之时——2021年8月30日,农历七月廿三凌晨2时36分,在背井离乡三十几年之久、遥隔龙港一千六百多公里的京城,与世长辞了!
此刻,我无以言说。在2020年11月18日上午,一场小雨温润京城,浪漫多彩的著名文化名街琉璃厂如期迎来您的最后一次书画展——“淘淬襟怀”在首都荣宝斋举行。我与郭远、革新诸友17日来京入驻与先生寓所一街之隔的六星大酒店。开幕式和展厅上,我还见到了黄传会和寇宗鄂两位老师。

2020年11月,“淘淬襟怀谢云书画展”与艺术研讨会在北京荣宝斋举办
当日下午和次日早晨,我们两次来看望,先生都卧床难起,活动式病号床上,明显萎缩了的躯体,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病床外沿挂着插管的卫生壶。先生向着我们摇手致意,脸上依然可见显得疲惫而亲切的笑容,我们打过招呼,轻抚先生瘦薄干瘪如柴的小手,我俯首耳语“市作协成立了,特聘请先生为顾问”。先生接去了我的聘书,轻声地说“你也来啦”,还连声说了几个“好好”。我们忍心告别,也看出先生饱含不舍的歉意目光……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带着关于谢云旧居管理等问题,随部门领导赴京拜访。那天,先生坚持着在轮椅上坐起来,我们不忍心让先生多坐多讲,先生示意身边亲人给我们三人各发一个写好的福字,依然不忘对家乡来客礼数。当日深夜约谢树淼兄走访先生大公子在国家体育总局家舍时,看到了多年前悬于先生方庄寓所的书法“无言独上西楼”,此刻已移挂到此处,我的心头顿生别一番滋味……

谢云先生与本文作者
多少次,先生谈及家乡,谈及少年之事时,那颗拳拳赤子之心,那番谦谦君子之情溢于言表……
先生说常常梦回故里,回到少年、童年乃至失去母爱的幼年,回到三大庙,带着浓烈的乡思和神游的魂魄回到父母之乡,重温记忆中旧事,那些遗缺的部分,先生用形象的诗言表意,或用毛尖涂画鸟虫篆,小桥上的古戏台,小河里的碧水清波,麦田里的迷藏游戏,横亘远处的笔架山尖……
先生用笔墨歌吟祖国美丽河山,描绘心中深爱着的浙南“每一寸土地”,倾慕而感慨着“能够走在故乡的大地上,时刻感受家乡泥土气息的乡亲,那是多么幸福啊!”


谢云先生书画作品
先生心中总亮着一颗“德吾星”,因为在家乡的尘土间,以先生的书道意象撰就的《返乡之梦·赠谢云》诗集,投注、凝聚太多的敬仰与心血,让我们为之动容。在一次党校中青班干部培训班出行白水洋返乡途中,这棵领军故乡文艺事业的“德吾星”不幸与其中青班学友七位罹难宁德福安,在魂断异乡“拦腰折断”那一刻,暴雨已侵袭浙南家园,也涨满先生的眼眶。从此,他再也无法兑现带先生走访他梦萦魂牵的心灵故土——那横阳江上通向他村庄的、他自己书写的“通家桥”;而先生却有家难归,从此,梦中的故土夜空常常闪耀着这颗能抚慰自己孤寂心灵的“诗星”……
有情有义的家乡人,在龙港先生的祖屋地基上修建成一方文化地标——谢云旧居。可是,我至今依然不解,您竟然不能踏上久别数十年梦萦魂牵的故土,不能回乡看一看您那村庄、那河流和河流上古戏台的遗址,您三大庙成千上万不曾谋面的乡亲想念您呢,您何以稀释那日渐浓郁的乡愁?年年春风秋月,门前清波不改,唯有待君回归啊!
可是如今遥闻秋空传来惊雷,人间失去了给古老的鸟虫篆立碑的巨匠,家乡人难忘一位对汉语言文字有独特感受与话语权的长者。
中秋即将到来,可我恍惚中见您依希端坐在方庄的十楼那间家室简朴的小厅堂木沙发上,面朝门口,白发苍苍似一盆银菊的上方壁挂着“无言独上西楼”隶意行草。殊不知,有多少个明月之夜,您对着皓洁的明月,发出“明月几时照我还”感慨,您热爱生命,历经人生的况味,悯怀世间万物,您在向人间世诉说什么呀——宇宙苍苍,人生苦短,高山仰止,流水无声,漫漫长夜,千千心结,长歌对谁?一种无比的寂寥和无奈情愫涌上心头……那一刻,我一边把捧在手上的家乡月饼放在您的怀上,一边掩面擦拭着情不自禁的触景生情的悲欣交集泪……这是我第一次随友人在中秋佳节来临前夕,从家乡带来桥墩月饼看望仰慕已久谢老您,在先生家门口永远定格记忆的那一刻情景……多少年过去了,随着时间推移,那一幕越发鲜明!而今,先生长逝,但愿挂于北京方庄家室的那片李煜的故国情怀的墨宝——无言独上西楼,与您的德吾星《返乡之梦》在千里婵娟舞蹈相伴下,共度中秋曼妙时光……还有,您筑于心灵花园的碑林——拟以鸟虫篆写“德吾星”几经周折,夙愿难遂,但愿你俩在天国共同完成诗书合璧之佳梦!
曾记否,在您九十岁的金秋,我从京城一场文学活动现场出来,马不停蹄,寻公主坟,别黄传会老师,又找北蜂窝中国铁路一号楼家园,与抗美援朝战地画家客居京城数十年的乡贤尤有中先生相聚,他得知您九十大寿,以画人民大会堂邓公的笔法,给您画了一幅穿上红色唐装,写满大小不一、书体各异的近百个福字的中国人物画。时近黄昏,我携手尤老一路打的到方庄,与稍早相候先生家的友人会合。为庆祝先生九十大寿,那副红衣八尺福寿字画让先生笑逐颜开,两位老人握手那一刻,一位提高了声调“总算见到您了,谢老!”一位“是啊,你的画我很喜欢啊,谢谢啦”!那浓烈地让世人惊窘的浙南瓯语,那穿越世纪的呼应,那一日您带着同样有着光辉革命历程的夫人薛萍阿姨置席京城“温州大酒店”温州宴,招待来自故乡的晚辈和处京城数十年不曾谋面的画家尤有中先生,实现了两位老人彼此心仪数十年的世纪会晤。大家相谈甚欢。您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两位老人就像两个老顽童,尤老不曾喝酒,摆着一小杯酒水做个样子,欢乐的气氛感染了他,仿佛喝多了酒满面红光。尽兴时,又聊到了童年少年,家乡的盘菜鲜甜,家乡的海鲜别样美味,鲸头香火越千年,琵琶山屿隔海相望,家乡的河流星罗棋布,海滨水乡风光美不胜收,远胜威尼斯……有讲不完的话题,叙不断的乡情。尽兴时讲起了唱莲花、鼓词、卖技,还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十八摸”——一摸阿妹头发边,阿妹低头羞滴滴,二摸红唇边,阿妹殷桃小嘴……先生虔诚投入,歌声优美,仿佛情窦初开少年郎,专心致志把这家乡即将列入非遗的类似道情的江南小曲忘情地唱着……尤其是在我答应唱一段温州鼓词时,先生兴奋地抬起了身腰,即兴用筷子一边在盘碗上敲击起来,一边随口“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地给我敲起了过门,而当我每唱到一句的煞尾时,先生都能节奏紧凑地把温州鼓词的每一格的调门过度得十分吻合贴切……
在京城,喝着老酒,讲着乡音,唱着为先生九十大寿创作的瓯语七言鼓词,快乐洋溢我们每一人心头,久久地回忆着——
先生笔墨多诗意,书道文心绝俗思;
九十春秋庄蝶梦,三千甲子鹤松枝……
(文/倪宇春 2023年清明整理)
编辑:金道汉 责编:金道汉监制:李甫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