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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涂上的小精灵——阑胡

来源:龙港新闻网 发布时间:2023年06月09日

  从龙港新城滨海景观大堤一直往南走,可以通往舥艚琵琶山,大堤东边是茫茫的大海。潮退后呈现在人们眼前的便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滩涂。随着潮水渐渐退去,这片滩涂便逐渐热闹起来:泥螺、蛏子、蛤蜊开始悠然爬行;那些涨潮时隐藏在洞中的小螃蟹先是探头探脑地在洞口高竖两只细长的双眼滴溜溜朝四周张望一番,感觉没有危险了,便飞快地钻出洞或是在滩涂上相互追逐奔走、争夺领地,或是挥动两只灵动如刀叉般的大螯不停地边铲挖泥土边往嘴里送;阑胡们更是不甘寂寞,它们扭动着身子,划动双鳍在泥滩上、蟹群间欢蹦乱跳,甚至相互打斗,有时还会把正在进食、争夺领地的螃蟹们搞得鸡飞狗跳,样子甚是让人忍俊不禁。

  而咱们今天话题的主角就是这长相呆呆、丑萌丑萌的小家伙——阑胡。若要问在滩涂上谁的诨名最多,那可非得归阑胡莫属了,且不说咱们本地人喜欢将那些衣着不整,样子邋里邋遢,流里流气的人称之为“阑胡相”;做事潦草,不负责任,言语粗俗,油腔滑调的人称之为“阑胡胚”;更是将那些爱占小便宜或是采用不当手段不劳而获的人称之“撮阑胡”,“撮阑胡”也有浑水摸鱼之意;而那些面相丑陋、长残了的人,就说他“生起呐阑胡狗恁一样”,当然被冠之为“阑胡狗”的也不一定都是诨号,有时也会将聪明机灵、反应迅速的小孩儿称之为“阑胡狗”。而阑胡在本地人眼里还有活泼好动、天真可爱之意,比如小朋友耍无赖、卖萌大人便会说“这阑胡娒呐”,说这话时,眼里透露的却是满满的宠溺……

  阑胡也就是鲁迅笔下的跳跳鱼,又名弹涂鱼、跳鱼,明代的《闽中海错疏》一书中有记载:“大如拇指,须鬣青斑色,生泥穴中,夜则骈首朝北,一名跳鱼。”阑胡是我们温州人对其特有的叫法。清代俞樾《右台仙馆笔记》卷七也有记载:“阑胡,亦名弹涂,海滨小鱼也。形如鰍,长二三寸,潮退跳掷泥涂,无虑数千万头。”这形如泥鳅的阑胡长相看起来实在有点搞笑:大大的脸盘,鼓鼓的腮帮子,一双眼睛随意地安装在上面,不知道造物主创造它时有没有考虑这小家伙的感受。然而阑胡能成为滩涂的主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人家可是耗时3亿年才进化而来的哦。你看它似鱼非鱼,说它是鱼吧,它与别的鱼生活方式又不一样,大部分鱼类离开了水都会因缺氧窒息而亡,然而作为海洋鱼类的阑胡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却不是在水里度过的。它们不仅能离开水,还能在滩涂上旋转,跳跃,行动自如。可别小看了那双看似随意安装的眼睛,它可是能自由收缩的,可以360度无死角地观察周遭的情况,稍有风吹草动就赶紧跳离或者钻进洞里。为了能上岸谋生,阑胡还进化出了特殊的生存技能,先将两侧鱼鳃灌满水,然后猛吸一口气,就像带着氧气罐一样,离水上岸。在氧气不足时,它便会在滩涂上就地打滚,以湿润皮肤进行呼吸。

  阑胡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应该就是在潮水退去之后,到滩涂上寻找遗留下来的营养丰富的浮游生物,滩涂上那一层黝黑的面泥就成了阑胡们的大餐桌,它们很享受地闭起眼睛大快朵颐,饱餐之余还不忘打个饱嗝,然这并不是真的在打嗝,而是在呼吸。它可以用口腔黏膜来呼吸,这也使它可以长期离开水域而不会缺氧。兴奋之余它们也会来段魔性的舞蹈助助兴。瞧,小家伙们扭动着身体,然后猛地弹跳到空中,撑开那还算是漂亮的背鳍,一个比一个跳得高。当然了,它们炫舞技也不一定就是单纯的自娱自乐,有时也是为了求偶,想取得阑胡妹妹的芳心。倘若竞争激烈的话,光跳舞可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吧。阑胡们干架的时候会把嘴巴张得比脑袋还大,那原本用来穿越泥潭的胸鳍,现在成了用来攻击对方的武器,两者之间是必须分出胜负来的。不过它们张大嘴纯属假把式,就算嘴巴都要贴在一起了,也没有要闭上嘴咬对方的意思,冲上去只是为了显得更有气势而已,这种攻击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真正应了那句话“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终有一方会因顶不住这份尴尬而离场。要说起来跳高、打斗、炫舞技这些终归都是一些体力活,要是稍有一个不慎,姑娘们没有吸引过来不说,自己却差点累得晒成小鱼干了。不过这家伙也有自己的降温办法,那就是直接往滩涂上一躺,在泥浆里来回翻滚,它左边躺一下,翻到右边再来一下,这可不是它们在摆烂,而是在湿润自己的皮肤,以通过表皮吸收到更多的氧气,既能防暑降温,还能起到保湿的作用,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对于那些还未到谈恋爱年龄的个头较小的阑胡来说,炫舞技、跳高高、吸引美眉这种事还是让那些大家伙去参与吧,它当前的任务就是不停地修复被潮水破坏的洞穴,让自己的窝住起来更舒服一点才是王道。眼前这小家伙嘴里包着一口泥正从洞里爬了出来,爬到外面之后猛地一吐,接着包一口空气,扭头回去,很快又挖出了一份,不得不说这小家伙工作的样子还蛮认真的。它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知疲惫,乐在其中。也许它觉得不管怎样,既然选择了做一条特立独行的鱼,那就要开心地面对人生一切的泥泞。

  虽然阑胡的名气远不如泥鳅那么大,长得也是怪模怪样,但它的肉质却十分细腻爽口,是温州人最喜爱的涂头小鲜之一。《宝庆四明治》中写到:海妇挟畚,取之如拾芥,名曰阑胡。意思是说妇女抓阑胡就跟路边捡小草那么简单。但实际上捉阑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阑胡机敏、善跳,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迅速躲到洞里面去,徒手是很难抓住它的。不过这可难不倒讨海为生的海边人,既然徒手不行那就用鱼钩钓呗,钓阑胡用的鱼钩可不是普通的鱼钩,而是特制的“三本钩”或“四面钩”,用这种特殊的钩钓阑胡,连鱼饵都可以省了。

  清晨,潮水刚刚退去,滩涂上就已经有挥着钓竿的讨海人,这些身怀绝技的渔民挥舞着鱼竿,平均只需八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能将一只正在发呆的阑胡收入囊中。白沙方良的朱大哥是钓阑胡的高手,此刻正准备去滩涂作业。他用的是自制的四面钩,不一会他就蹚到滩涂深处去了。只见他定睛远眺,锁定十多米外的与泥地融为一体的阑胡,快速把带着钩子的长杆一甩,以肉眼都无法跟上的速度,起钩将一条阑胡拦腰钩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又快又准又狠,让人看得是目瞪口呆,仅半天时间他就钓了七八斤。

  若想要钓到更多的阑胡,还得“驾”着一种叫“泥马”(本地也有人将其称之为“泥拖”)的用木板做的小船,到更远处的滩涂作业。“泥马”前头翘起,是纵横滩涂的独特交通工具。渔民用一条腿半跪在泥马上,用另一只腿往后蹬,泥马就快速地向前滑行,箭一般“嗖嗖嗖”地滑过滩涂,一蹬一滑间就已经行到数丈之外了……

  “正月青蛄二月蟹,三月阑胡虾蛄弹。”在沿海一带的温州人餐桌上,阑胡无疑是一道好菜。每年的3—9月,都是我们吃阑胡的好季节,特别是7、8月更是出阑胡的旺季,因为这个时节的阑胡最肥。“梅干菜炒阑胡”、“咸菜烧阑胡”、“红烧阑胡”、“清炖阑胡”等都是家宴上常见的菜肴,宝妈坐月子期间将阑胡与姜片一起炖老酒来吃,那更是大补啊。还有一种最考验厨师厨艺的美食叫“阑胡盐”,是家乡人的最爱。咋一看这“阑胡盐”的样子跟“炸泥鳅”很像,味道却完全不一样。江南垟一带只有龙港白沙人会炒“阑胡盐”。我们学校的厨师林大哥是白沙人,炒“阑胡盐”很是内行。他说,炒正宗的“阑胡盐”掌握好火候是关键:油锅烧热先下姜丝,再倒入洗净的鲜活的阑胡,改小火慢慢煨,待阑胡七八分熟时加入料酒以及足量的食盐继续煸炒,直至色泽变成金黄,没有一点水汁,就可以出锅了。这样用小火慢煨出来的“阑胡盐”鲜、香、酥、脆,还因为足够咸,易于存放,炒一次可以吃好久好久,是过去白沙人常备的增味菜。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条件也在提高,吃不完的菜可以存放到冰箱冷藏,现在人们吃的大多是改良版的“阑胡盐”,趁着新鲜吃,也就无需加入大量的盐了。

  据史料记载,古代却鲜有人敢吃阑胡。明朝冯时可所著的《雨航杂录》中说道:“阑胡……以盂覆活者,数百于地,旦发视之,皆骈首拱北,盖亦朝斗之意。玄修者忌食。唐制卖鲤者、卖蠡者,皆杖六十……阑胡虽小,头亦有星,故土人皆戒勿食。”意思是说将阑胡养在器皿里,晚些时间去看时,它们的头都是朝着北斗星的,具有神明的意志,玄修的人切忌去吃它。而且唐朝对于卖鲤鱼、卖贝壳之类的都要杖打六十,阑胡虽然是个小东西,由于头上有类似星星的印迹,人们更不能去吃它啊!

  然对于吃货来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也,人们为满足口腹之欲,也早就忘了阑胡头上的那“簇簇如星”了......

  (文/王立新 文中照片由作者提供)

编辑:金道汉 责编:金道汉监制:李甫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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